2018年8月29日 星期三

《蜘蛛巢城》-馬克白的日本轉生

  李不才作為非專業戲迷,對於莎士比亞(William Shakespeare, 1564-1616)改編電影一向是敬而遠之。首先,古典作品的美學觀與意識形態未必合於現代口味。以喜劇《威尼斯商人》(The Merchant of Venice, 1600)為例,本劇有著反猶色彩,若要合於政治正確,改以同情的角度刻畫猶太放貸者夏洛克(Shylock),將瓦解整齣戲的結構。再者,莎士比亞以無韻詩寫作,對於伊麗莎白時代(Elizabethan era, 1558-1603)的劇場觀眾來說再正常不過。但要在電影呈現這些對白,只會加深「經典」的距離感,可謂仰之彌高,觀之彌遠。若要改寫對白,只保留劇情結構,那能否稱之為莎劇便大為可議。話雖如此,李不才初次看黑澤明執導的《蜘蛛巢城》(1957)時便嚇了一跳:觀片前我沒做功課,只衝著導演名氣,看了一大半才發現改編自莎劇《馬克白》(Macbeth, 1623)。只能說原則果然是拿來打破的,打臉還須送臉人。

  《蜘蛛巢城》的改編不才想從三點談起:一、角色動機人性化;二、以「能劇」代表的日本美學;三、電影呈現

2018年8月11日 星期六

《長日將盡》-謊言的邊界


  石黑一雄是李不才接觸西洋文學的首批作家,當時我沉迷蒐集大塊文化的「To」書系,《我輩孤雛》(When We Were Orphans, 2000)便是這個時候讀的。感想很簡單,故事有趣易讀,「我輩」命題對文藝青年尋找自我認同很中紅心。長點見識後又看了《長日將盡》(The Remains of the Day, 1989),又自以為「發現」石黑著力描寫「失敗的調停者」,用同情不失諷刺的眼光書寫當代困境。離開校園前,看了《別讓我走》(Never Let Me Go, 2005),心中有點納悶;我認定的石黑一雄應該不是科幻作家,雖然「我輩」與「失敗調停者」兩大命題仍在,少了歷史命題總有點不對味。如此,我的「石黑閱讀史」暫告一段落。直到去年(2017)石黑榮獲諾貝爾文學獎,趁勢將累積多年的石黑小說閱畢,感想是什麼「我輩」與「失敗調停者」都是狗屁,真正的命題是「回憶」與「講述回憶的人」,用以呈現的方式則是「謊言」。

先從石黑一雄的文體說起。石黑慣以第一人稱自述,同步進行「回憶」與「當前時空」,主角當下行動的懸念,解答往往埋藏於回憶。參與整個回憶/閱讀後,我們才能理解角色的內心,與其對外在世界拉鋸的緣由。此種筆法是典型的「意識流」寫作。意識流於上世紀初大爆發,據此成名的作家早已進入文壇神殿;看不懂的喬伊斯、說不完故事的普魯斯特、學院版諾蘭的福克納、講人話的亨利詹姆斯、有點吃力的吳爾芙等等(註一:意識流解釋見文末)